Akaneee

补档见嗷三,akaneee

Molon labe(上)

亚赫亚 / 刺客信条奥德赛paro


梗概:亚历山大得到了一条关于赫菲斯提昂的神谕,赫菲斯提昂也获得了一条关于亚历山大的。


标题直译是 come and take 。温泉关之战开始前,波斯王薛西斯派人劝降,斯巴达国王列昂尼达斯回答说molon labe。大概就是,有本事你就来拿、让我白给是不行的,这个意思。(了解游戏的应该清楚为什么用这个典?不过其实就是背景,没所谓)


——————

“太阳之下所有已知土地的主人,不败的战绩,以及……惊人的美貌?哈!” 卡珊德拉坐上桌,屈起一条腿踩着桌沿,带着些嘲讽把手中的书卷扔到一旁,双眼在阳光下透亮,又有几分不怀好意,“你夸大其词。”


而《列传》的作者小心收好书卷,小心补充说,还有美德。这个不知从哪里跑来的佣兵虽然只是个年轻女孩,但全家上下的男人们却无人招架得住,她就这么大摇大摆进了自己书房,东翻西看,意图不详。确实要小心应对。他家世良好,平生著述颇丰,就连哈德良皇帝都对他礼敬有加,难道正因如此、招人嫉恨了不成?不过,直觉告诉他,眼前这个没规没矩的女孩似乎也没有恶意。


此时她又在书桌上盘起腿,双眼依然透亮,她把粗粗的麻花辫甩到身后,带着几分天真问道,“美德又是什么?”


噢,她是在跟我兜什么圈子?普鲁塔克很想回答说,你可以去读我的文章。不过佣兵背后沉甸甸的武器到底让他决心更为审慎。“美德意味着勇气。” 他审慎回答,“而没有勇气,一无所有。”


“是的。” 卡珊德拉这次回答得很快。她伸出双腿踩上地面,手撑着桌子,似乎严肃了几分,“这我同意。我也信奉朴素的道理,这一点上跟你们没有不同。”


普鲁塔克望着她,“那你是谁?你来做什么?”


深棕色头发的女孩朗声大笑。“我怕你不信。” 她脸上的笑意又消失殆尽,带上了些许威慑,“我曾是德莫斯,我能从时间中打捞出命运。”


Deimos, 阿瑞斯之子。Deimos,恐怖之神。但Deimos只会带来虚空。普鲁塔克心想。“你从哪里来?” 他未置可否,继续发问。


卡珊德拉背对阳光走向坐在墙边木榻上的普鲁塔克。“你不可能没有听说过他,” 她步伐缓慢,吐字清晰,“你记述世间发生的丰功伟绩,而这桩事业正是从他开始。” 卡珊德拉在他面前站定,双眼明亮,“我认识希罗多德。事实上,正是他的委托让我来到这里。” 她假装没有注意到这位老人骤然苍白的脸色,淡然环视了一圈阳光下金色的书房,“喀罗尼亚,你的家乡,而你所称颂的那位英雄,马其顿的亚历山大,他一生的赫赫武功也正是从这里开始?”


***

“呆够了没有,赫菲斯提昂!” 亚历山大显得有些焦灼,“你快下来!”


赫菲斯提昂独自站在一处高耸的断崖上,面前是笔直绝壁,脚下是孤零零支棱出去的一块巨石。山间的空气清凉湿润,泥土绵软,石头四壁长满了滑溜溜的青苔,也不知道他是怎么爬上去的。听到亚历山大叫他,他才略微向后挪了下脚。几粒小石子儿从巨石底部滚落,掉下深涧,过了很久都听不到一点声音。亚历山大心头又是一紧。这时候赫菲斯提昂有些恍惚地转头,“亚历山大,你真的没发现这里有人?”


亚历山大只想骂人。赫菲斯提昂非拉着他过来,不停问他是否听到林子里有声音,而他只能回答到处都有鸟叫。头顶上确实有只鹰,不知为何已经跟了他们半日,这会儿正在树梢上歇脚。除了他们俩半个人影也没有。


“听着——现在没功夫瞎耗,我们该回去了。” 亚历山大故意拉下脸,摆出生气的样子。按以往的经验,这种时候赫菲斯提昂不会再坚持。


但这一次赫菲斯提昂的反应不同以往,他居然对亚历山大的话充耳不闻,继续在那块摇摇晃晃的湿滑石头上转了半圈。然后他好像刚刚才注意到背后树梢上的鹰,愣愣地半昂起头。“赫菲斯提昂!” 亚历山大抬高嗓门,倒真的有些生气。而赫菲斯提昂竟然还摆摆手,朝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。


亚历山大踏上前。“我上来了!” 他作势也要攀上巨石。


“你怎么就闲不住?” 赫菲斯提昂终于有了反应,甚至有些恼火。“别动!” 他往石头外侧边缘后退几步,半只脚已经悬空。


亚历山大这下不敢动了,但是他闹不明白赫菲斯提昂到底在发什么疯。他发现自己甚至想不起来他们俩怎么到的这里。


赫菲斯提昂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。“别理这些,亚历山大。” 他的脸色忽然阴沉下来,身后疾风涌动,远远地似有黑云聚集。亚历山大呆呆地昂起头,脚底却沉重,一步也动不了。“我去听一听到底会发生些什么了不得的大事。稍等我一下。” 他声音很温柔,像在宽慰亚历山大,脸上却是一股子嘲讽。


然后亚历山大看到他的朋友转头面向深涧,轻巧地纵身一跃。几乎同时,大风疾吼,尘土遮天蔽日,树梢上的鹰张开平直双翼,迅疾顺风而下,投下短暂黑影。


亚历山大爆发出尖叫。


“你喊那么大声做什么!” 赫菲斯提昂拍马赶来,一脸诧异。他褐色的头发有些凌乱,暗金色的胸甲上还沾着新鲜血迹。不过,显然是来自敌人的。“难道你以为我敌不过这些底比斯人?” 他笑得轻松,顺手把手上长矛扔给旁边侍从,腿上一夹,加快两步与亚历山大并辔而行。


“这些底比斯人……” 亚历山大死盯着他,几乎惊魂甫定的样子,“在重装步兵中是不败的勇者。”


赫菲斯提昂不无感慨。“直到今天。”


亚历山大点头,又望向尘土还未散尽的战场另一侧,“我们赢了?”


“我们赢了。” 赫菲斯提昂肯定地点头,“国王在中路击败了雅典主力。听说他们已经派人过来要求和谈。”


亚历山大的思绪似乎飘到了别的地方,赫菲斯提昂不用问也知道他在想什么。“属于你的时间总会来的,亚历山大,” 他深色的眸子里闪烁着清澈的关切和快乐,“别太心急。再说,今天的胜利也绝非无足轻重,后世的历史里一定会记下,马其顿王子亚历山大的第一场大战役,他全歼了此前战无不胜的底比斯圣队。”


“仅此而已吗?” 亚历山大也不觉被赫菲斯提昂身上的快乐感染,半挑起嘴角。


“仅仅是个开始而已。” 赫菲斯提昂先是认真回答,随后又笑起来,“不过嘛,明天的胜利就留给明天,今天就要好好享受今天。毕竟是属于你的一天,亚历山大。”


一群秃鹫站在不远处,贪婪看向这片血红色的青草和泥土。等战马散尽,它们无疑会争抢着近前。亚历山大传下命令,叫底下士兵好生看管。他不想这些人的尸身受辱,即使他们曾经是敌人。清点的工作尚未结束,但据他估算,难有活口。一百五十对圣队战士在此双双就死,也算完成他们所缔结的誓言。亚历山大知道自己的父亲在底比斯做质子时曾在圣队受训,世事变迁,结局如此,诸神像在与凡人开着残酷的玩笑。


红色晚霞遍天,苍鹰掠过。亚历山大皱起眉头。他又看向身边的赫菲斯提昂,感觉这片红霞似真似幻。他为什么往下跳?亚历山大想着。他真的往下跳了吗?亚历山大觉得难以理解。自己难道在战场上进入了梦境?但如果这是梦,又代表着什么呢?


他低下头,避开赫菲斯提昂探寻的目光。一对圣队恋人抱在一起,身下是暗褐色泥土,早已没有呼吸;一个人似乎为另一个人挡住了致命一击,胸甲尽碎,而另一人似乎因为试图用盾牌护住他尸身,被长矛自背后贯入。他们相拥死在一处,这也许是诸神应允的仁慈。


——你们的结局。—— 赫菲斯提昂仰头看向头顶的鹰,不由想起那些似真似幻的话。梦里也有一只鹰,他说他叫伊卡洛斯,他说他是宙斯之眼,他说这就是你们的结局。赫菲斯提昂嗤之以鼻,他想自己大概是昨晚没睡好。


***

“就是这里了。” 普鲁塔克从马车上下来,眼睛里似有些浑浊,“那一年亚历山大十八岁。”


卡珊德拉也跳下马,目光迅速扫过初夏时节的山谷。古战场早已被深浅不一的绿色填满,生机盎然,没有死亡和杀戮,没有一丝丝血腥气。很快,她的注意力就被正面那尊爬满青苔的昂首石狮所吸引。如果猜得不错,这就是著名的喀罗尼亚之狮。它标志着此地曾有一段不凡的过去。在卡珊德拉的任务清单上,首先便是要找到此处。


“是的,的确如此,” 对于卡珊德拉的询问,普鲁塔克给予肯定的回答,“传说告诉我们喀罗尼亚之狮下面便是这三百名圣队战士的坟墓,马其顿国王腓力感念他们的勇敢与忠诚,特意厚葬以示尊敬。”


“传说?” 卡珊德拉听出了他语气里有些微妙处。


普鲁塔克笑笑,这时家仆已从马车那里过来,他便接过祭酒,沿石狮底座洒了一圈。“喀罗尼亚战役距今已差不多有四百年。” 普鲁塔克一边说,一边直起身把酒樽递还家仆,“谁又能说清楚故事的本来面目?底比斯人说,这尊石狮是他们为城邦中最骄傲的战士而立,与腓力并无关系。按照我们的习俗,战斗结束之后,双方自当带回本方的战死者,腓力若是尊敬他们,不应拒绝交还尸身。不过嘛……” 普鲁塔克摇头,脚下稍微用力碾过一株青草,踏入松软的褐色泥土,“无论建造者是谁,这里总归属于英勇的死者。”


卡珊德拉面无表情听完,然后干脆地总结道,“这对我也就够了。”


“德莫斯?对吗?你的名字。” 普鲁塔克的手掌抚过狮掌,“你坚持要来此处,究竟为何?请不要重复那套什么希罗多德的说辞了,他早在这场战斗发生之前很多年便已离开这个世界,你觉得我真会相信半个字?”


“信不信是你的事。” 卡珊德拉脸上仍然没有什么变化,她伸出手在狮子腿上拍了几下,又侧耳听了听,像是在检验什么成色一样。普鲁塔克眉头微皱,似有不悦。卡珊德拉没理会。“我首先需要做两件事,一是找到你,二是找到喀罗尼亚,而如果你没骗我的话,这两桩差事我都还办得不赖。”


普鲁塔克转过身,几乎很不情愿的点了下头。卡珊德拉仍然没理会他的不快。“那我还有一件事跟你确认。” 她跟上普鲁塔克的脚步,“你曾在德尔斐的阿波罗神庙做过祭司?”


“德尔斐的祭司永远是阿波罗的仆人。” 普鲁塔克严肃地看着这女孩,“我年事已高,只是不在神庙里承担日常事务了而已。”


“日常事务指的就是招待那些来求神谕的人吧?” 卡珊德拉又跟上两步。说什么年事已高,走路倒还挺快。她心里嘀咕着。


普鲁塔克狠狠吸入一口夏日凉风。“阿波罗的目光投向未来。凡人若向他求告,神也许会通过圣火透露一点命运的讯息,而阿波罗的仆人传达神的话语。”


“所以就还是凡人说给凡人听的咯?” 卡珊德拉自觉满意,欣欣然近前,“那就是说,神谕还是有可能被伪造,对吧?”


“这已经是渎神了!” 普鲁塔克突然抬高声音,把卡珊德拉吓了一跳。他随即转身,像是准备返回停在路旁的马车,不再愿意再在此处逗留。卡珊德拉本能地伸手,用力拽紧老人的手臂。普鲁塔克只是侧过脸怒视。


“你以为我在开玩笑?” 倒是卡珊德拉显得比较生气,“我说过,这桩麻烦事本就与我无关,我不过受人所托。这些事情影响的只会是你们和你们之后的世界,到你们这个年份,我也早该跟这些什么圣队战士一样,消失得灰都不剩。听着,不用等太久,我会让你看到你做梦都想看到的东西,那便是历史的现场。”


普鲁塔克愣了片刻之后捂住眼睛发笑,几乎直不起腰。卡珊德拉气呼呼地,没理会他,只把食指指节探入口中吹了声哨。


一只鹰从高空降落,稳稳停落卡珊德拉肩头,嘴里似乎叼着什么亮闪闪的东西。 


“我们从他登上历史的地方出发,不过我还要知道,我们应该去哪里。” 卡珊德拉满意地看到普鲁塔克眼里似乎闪过些惊奇,“你现在不理解也无妨,等你看到了,眼见为实,到时候不用我多说,你自能分辨得清。简单说吧,在我们那时,曾经有一个组织控制了德尔斐,而从德尔斐蔓延出去的假神谕带来了很多灾难和混乱。我们以为我们消除了它的影响。但实际上,我们只能消除它在当时的影响,而还有些假神谕未被消除,甚至流传甚久。希罗多德说,这就像是历史中隐藏的暗点,后果难以估量。我需要找到那些被篡改被伪造的神谕,并且毁灭它们的痕迹。这便是为什么我要找到你,找到这个历史发生巨变的起点。”


普鲁塔克像是终于开始认真思考她的话。“喀罗尼亚确实改变了一切,” 他谨慎回答,“马其顿在此后控制了希腊,腓力统领众城邦,这也是他那伟大的儿子亚历山大迈出的第一步。”


“没错,我都知道。” 卡珊德拉不耐烦地抬起手,从鹰嘴里取下一枚戒指,放在掌心中若有所思地察看,“我需要跟随亚历山大的命运,因为他会改变世界的命运。告诉我,我该去哪里找他?”


***

赫菲斯提昂沐浴完了,他跟在当地祭司身后走出来,拿了块白布擦了擦手上和头发上的水,又从旁边人托着的盘子里取过常春藤头冠,端端正正戴上。


“凉快多了。” 他没话找话似的对旁边的亚历山大说。年轻的国王也在擦身,皮肤上薄薄一层水,脚下湿了小小两滩。听到赫菲斯提昂说话,他有些心不在焉地点头。


“准备好了吗?我们这就过去?” 赫菲斯提昂抬起手帮他正了正头冠。这时候亚历山大用力握住他的手腕,“帕特洛克罗斯。” 他说。


这是他们间私下的语言,亚历山大还没有当着旁人这样叫过他。尽管与他们亲近的人也都知道。因为今天不一样吧?赫菲斯提昂想。这里是特洛亚,是阿喀琉斯的圣墓,他们将一起为心中的英雄献祭。亚历山大坚持与他一起完成仪式,赫菲斯提昂最初听他这样说的时候心脏都快裂开了。他现在也嗓子发干,不光因为天气酷热,不光因为他们俩都赤裸着在这狭小帐篷里散发热气。我该怎样回答?他用眼角余光小心打量着周围的祭司和官员。


“帕特洛克罗斯。” 但亚历山大好像不打算等他酝酿出合适得体的答案,亚历山大又低声叫他,汗湿的额头触到他肩膀上的硬骨。赫菲斯提昂忽然觉得全身绷紧,几乎有些尴尬。


有传令兵进来,大约是整队中的百夫长派人来问。今天全军都在这里,主角还拖拖拉拉不肯现身。赫菲斯提昂知道亚历山大对今天这场祭祀看得很重,从登岸的礼船到随行人的打扮,桩桩件件都照着阿喀琉斯当年的样子;他也挑剔得很,上岸过后要步行去井边,洁净过后才安排仪式。当地人说,这就是当年特洛伊城墙边的那口水井,那么阿喀琉斯就是追着赫克托耳到了这里,最后将他杀死,为帕特洛克罗斯报了仇。赫菲斯提昂想到这里后颈一股凉意,他斜过眼,忽然理解了亚历山大。是了,他也很紧张,虽然他什么也没说。


祭典整个的流程太长,亚历山大又事事要做足,如此一来,军队已在暴晒中等了他半日。不能再拖了。


于是他们走出去,登上战车,战车一路载着他们到了墓前。迎着白得刺眼的阳光,他们跳下车,一只漂亮的白山羊被牵到祭坛旁,赫菲斯提昂抓住羊角,抬起膝盖抵住它的后颈,亚历山大看准机会,稳稳割开它的喉咙。他们少时在山间猎鹿,配合早已娴熟。


鲜热的血渗进泥土中,地下的神灵会知道;血肉又在燃烧的祭坛里成为馨香的祭品,天上的神灵会知道。而被祭的墓主会感念他们。盲诗人荷马说阿喀琉斯的骨灰已于帕特洛克罗斯的混在一起,不可分离,那这里便同样也是帕特洛克罗斯之墓?赫菲斯提昂一边想、一边紧紧跟在亚历山大身后。他们已按着祭礼的要求跑过三圈,现在亚历山大浇下祭酒,又用眼神示意赫菲斯提昂继续。他明白过来,亚历山大想的正是他在想的事。是的,我的祭酒献给帕特洛克罗斯,赫菲斯提昂忽觉隐痛,一股甜蜜,也一股心焦。


他们重新穿上短袍,亚历山大还换上了王冠。特洛亚当地的贵族和官员这时候近到国王跟前,后面的程式就多少显得无聊。赫菲斯提昂宁愿出去看祭司们研究那些烧焦的羊骨。他知道亚历山大在背后瞪他。


赫菲斯提昂随便叫过来一位祭司。“有什么关系到亚历山大的吗?”


令他惊讶的是,这位稍显年轻、又有些滑头的祭司说,有一条神谕刚刚已经直接送到国王跟前去了。


“还真的有?” 赫菲斯提昂倒是吃了一惊。他不过随口一问罢了,这样的问卜比不得去那些古老的神谕所,多半做做样子。但这祭司的眼神里有些躲闪,像是怕他多问一样。赫菲斯提昂不由冷笑,心道我直接去问亚历山大也是一样。


“但是……” 这念头刚转过,祭司自己倒又欲言又止地开了口,“您也是参加献祭之人,另有一条神谕……” 他小心撩起点眼皮注意观察着赫菲斯提昂的神色,“我想还是您自己去看一看比较好。”


赫菲斯提昂不知为何心头又是一紧。祭司长手里捏着一块羊皮。


看过之后,他没有说什么,放到祭坛里注视着它完全烧掉。眼睛被火光熏得有些痛,他抬起头揉了揉,这才注意到托勒密也站在祭坛边上,那张干瘦的长脸绷得越发长了。


“你看过了?” 赫菲斯提昂盯住他眼睛。


“亚历山大让我过来找你过去。” 托勒密像是没回答。


“亚历山大也看过了?” 赫菲斯提昂又问。


托勒密只好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。


“我这就去。亚历山大在哪儿?” 赫菲斯提昂干巴巴地回答。他忍不住又往祭坛里看了一眼,像是担心化成灰的羊皮也会显形。


托勒密说亚历山大还在王帐里,来议事的人已经走了,士兵们也已解散。这时他忍不住提醒,“问卜的结果已经送去亚历山大那里了,你用不着久久逗留。刚刚还是佩尔狄卡斯在集合国王卫队,你却在做什么?”


“我也是在护卫国王。” 赫菲斯提昂冷冷昂头。托勒密知道他脾气,倒也不怪。两人闷头又走了一阵,赫菲斯提昂忽然收住脚,猛地看向高空。


一只鹰正好飞过,瞬间又消失无踪。


“这神谕不值一提。” 他忽然发笑,“一定是这些愚蠢的祭司误解了神的话。因为它无关预言,而是已经发生过的事情。我会让亚历山大输?你懂不懂这个意思?”


托勒密几乎怀疑他是否在对自己说话。


“我没什么可隐瞒的,那条神谕说,我会让亚历山大输掉……” 赫菲斯提昂脸色沉静地坦白。


“输掉?” 托勒密慢慢理着思绪,“输掉什么?”


赫菲斯提昂又笑。“这就是关键。所以这是个谎言。那里面没说。我会让亚历山大输?不,神是知道的,神不会这样说,” 他笑得更开心了,“他小时候就没赢过我。至于现在嘛……”


“现在怎样?” 托勒密似懂非懂。


赫菲斯提昂学着他的样子,故意一脸严肃。“我当然忠于我的国王。”


托勒密歪着头看他,“够了,” 然后似乎觉得被开了一场愚蠢的玩笑,有些凶巴巴地把他往前一推,“亚历山大急着叫你过去,大约有要紧事,你快点吧。”


不过亚历山大又在急什么?他又看到了什么?这时候赫菲斯提昂的思绪回到了这个更重要的问题上。亚历山大已经换了常服,正托着腮坐在小凳上咬指甲。脚边有一小堆灰,残留着热度,应该是刚刚才燃尽。


“你找我?” 赫菲斯提昂坐过去。


亚历山大不由分说扣住他脖子,重重撞向他的嘴唇。赫菲斯提昂热血上涌,也同样激烈地回吻了过去。嘴唇和鼻子都被摁得发痛,但两人似乎都没有意识到。 


——你会先失去赫菲斯提昂——这行字已经化作了灰,好像这样它们就从未存在过一样。


但这不是事实。这条神谕出现在帕特洛克罗斯先行离开的战场上,绝不是那么简单的事。也许我不该让他与我一起献祭,也许我自己去敬奉阿喀琉斯就够了。亚历山大又想起那年所见,赫菲斯提昂跳下深涧,徒留自己一人在他身后。


真是的,他怎么能这么做?亚历山大咬了一口下去。


腥甜的血漫上两人舌尖,赫菲斯提昂忍住痛,把自己唇上的血重重印上亚历山大的唇。他不知道亚历山大为什么突然这样,但亚历山大也许有他的道理。他只感到这痛感也令他满足。


亚历山大不断舔着自己制造的伤口。他想,我绝不听任此事发生。诸神不能决定赫菲斯提昂的命运,因为赫菲斯提昂的命运只属于我。


***

“在关于亚历山大的著述中,我们屡屡看见这个名字,与其他人比,也并未觉出太多差别。” 普鲁塔克解释道,“但赫菲斯提昂的意义非比寻常。”


卡珊德拉抱臂耸肩,看了眼天色。“说吧,我们还有时间。说吧,别卖关子了,说下去,就像我真的感兴趣一样。”


“女孩,多点耐心。” 普鲁塔克温和地微笑,“他与亚历山大自幼相识,自此成为一生的挚友,二十年间,无论走向何方,亲密的关系未有丝毫改变。当亚历山大带着军队从遥远的印度返回巴比伦,赫菲斯提昂成为了喀力阿克,帝国内地位最高的将军,亚历山大还与他一起迎娶波斯的公主姐妹,让他成为了王室成员,而他们的后代也可以血脉相连。”


“真是令人羡慕的人生,” 卡珊德拉假装打了个呵欠,“我小时候怎么就没认识个王子什么的?”


“因为王子只会认识与王子身份相称的人,这正是我要说的,” ——普鲁塔克宽容似的表情令卡珊德拉紧皱双眉—— “若是按习俗与常理说,以赫菲斯提昂父亲的地位,他本无机会到此高位,亚历山大身边其他的将军,全是来自马其顿世代传承的大贵族,他们的父亲曾与腓力一同上战场。但赫菲斯提昂的家世已无人知晓,他的父亲也不是一位将军。”


“那又如何?国王喜欢他,旁人也管不着。” 卡珊德拉举起手中的戒指对着阳光察看,“老先生,我还是不明白……”


“你不是问我去哪里?” 普鲁塔克倒是惊讶了。卡珊德拉收起戒指,扭过头,也是一脸狐疑,拿不准自己又漏过了什么。“亚历山大去求过的神谕,据我所知,都是与赫菲斯提昂一起。” 见卡珊德拉如此鲁钝,普鲁塔克只好开口解释。


“那你早说呀!” 卡珊德拉埋怨着,“这么长的开场白!” 她这时候来了兴致,“请讲,我洗耳恭听,他们都去过哪些地方?”


普鲁塔克停了片刻,他注意到那只鹰一直在看着自己,这让他忽然有些心悸。“我们只说重要的几个吧,” 他平整好情绪后缓缓道来,“首先有伊庇鲁斯的多多纳,那时亚历山大为了母亲反抗父亲,正值困苦中。然后是特洛亚,你知道他毕生携带《伊利亚特》,这个地方对他不同一般。后来,也去过埃及的锡瓦,我想,那里也是他灵魂所归。不过,虽然赫菲斯提昂每一次都随同在侧,但只有在特洛亚,他自己也是主祭人。”


“什么意思?” 卡珊德拉发现普鲁塔克好像在等着自己说下去,然后她仍是一头雾水。


那只鹰又叼起戒指。“阿喀琉斯与帕特洛克罗斯嘛!” 普鲁塔克大为失望,“你的朋友希罗多德没有告诉你多读一读荷马?”


卡珊德拉没理会他的嘲讽。她再次把戒指从鹰嘴里拔下来,对着太阳看了看,然后又握在手心中。“好,那我们去特洛亚。” 她说话的方式就好像邀约别人晚上一起喝酒一样。


普鲁塔克果然摇头。“我年事已高,前往特洛亚舟车颠簸,恐怕……” “我是说,去特洛亚看一看亚历山大。” 卡珊德拉换上了得意的表情。


鹰飞走了,年老的学者仰头看着。


“不信吗?不用急,很快。请跟我来。” 卡珊德拉礼貌地向他伸出手。普鲁塔克迟疑片刻,到底还是伸了过去。他感觉到掌心中的环状硬物。“你知道这是什么吗?” 卡珊德拉替他问了出来,普鲁塔克只得摇头。


“亚历山大的国王印戒。”



【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还有个下篇】

【不要被开篇的正经脸迷惑,剧情都是扯淡,最后你会发现是篇沙雕文】

【游戏我随便玩的,借了些点子具体部分就我自己发挥的,肯定不符合游戏整体设定,别较真】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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